不要再為學校垮塌尋找借口

    汶川地震對學校等公益性建筑的損害程度，及學生死亡數字，官方的最新統(tǒng)計還停留在5月16日。當時，教育部發(fā)展規(guī)劃司司長韓進在接受人民網采訪時公布，此次地震中，校舍已倒塌6898間。而這一數字，當時尚不包括北川、汶川等震中地區(qū)。

    此次地震等級為8.0，烈度為11左右，已超過國家在四川設定的7度標準，加之“大跨度結構”不易防震，是部分官員及建筑專家在接受媒體采訪時，對學校在地震中大規(guī)?？逅囊环N解釋。盡管他們也都不排除很多公共建筑的質量可能存在嚴重問題，但類似說法似乎更傾向于認為，在一場強度遠超過建筑設計抗震標準的特大地震災害中，學校因其大門窗、單向走廊及“大跨度”結構等設計中存在的天然抗震劣勢，大量垮塌首先并非一種太反常的現(xiàn)象。

    如SARS、禽流感等公共災難一樣，面對學校垮塌背后的建筑設計問題，公眾的認知同樣會受到專業(yè)技術領域的信息不對稱的阻礙。不過，與前者相比，人們對建筑質量問題更有切身體會，在了解國家關于建筑抗震設計的規(guī)范后，更易依據常識及邏輯，作出判斷。

    這次地震中，都江堰聚源中學一棟教學樓倒塌，造成200多名學生死亡，而周邊居民樓等其他建筑均完好，從現(xiàn)場看，這一棟獨自倒下的教學樓，仿佛是被一枚導彈擊中一般。單以此次地震烈度過大及學校結構存在天然抗震弱點等原因，很難解釋。

    事實上，與聚源中學類似的情況，在汶川地震中還有很多。如與震中區(qū)相距較遠的重慶梁平縣文化鎮(zhèn)中心小學，亦在地震中倒塌，其周圍建筑完好。

    據專家介紹，地震烈度在不同區(qū)域表現(xiàn)不同，一般距震中越遠越低，這意味著，許多區(qū)域的地震烈度，可能并未超出建筑抗震能力。不過，由于國家地震局至今未公布汶川地震的烈度分布圖，對這一點，現(xiàn)在無從考證。

    其次，建筑抗震能力的確因建筑結構、材料而有差異。專家介紹，一般情況下，鋼結構建筑比預制板材及磚混結構建筑抗震能力更強。受力比較均勻的框架結構，比奇形怪狀的不規(guī)則建筑，更抗震。

    但無論何種結構，何種材料，在建筑抗震設計規(guī)范中均有明確的技術規(guī)范，以保證其可達到每一地區(qū)所規(guī)定的抗震標準。即使如磚混結構一類抗震性能較差的建筑，亦可通過增加構造柱等方式，達到抵抗8度以下地震的要求。

    如此，按照設計規(guī)范，學校的“大跨度結構”即便存在所謂抗震劣勢，亦必須達到高出一般住宅建筑的抗震標準，才算合格。[next]

    是次汶川地震中，都江堰聚源中學旁的聚源小學，未見倒塌，聚源中學另有兩座教學樓亦完好無損，同是“大跨度”的教室，按同一抗震標準建造，經受相同的地震沖擊，有塌有立，足可說明所謂“大跨度”結構問題，不足以掩蓋這次地震中很多學校建筑的質量問題。

    另一事例似更能說明問題，便在受災最重的震中區(qū)北川縣，一所被網友稱作“史上最牛希望小學”的劉漢希望小學，屹立不倒，學生無一人死亡。同在曲山鎮(zhèn)的北川中學，教學樓全部倒塌，2000多名師生被埋。據原始資料，劉漢希望小學與北川中學均為樓房，前者甚至比后者一座僅建成約六年的教學樓更老。其在震中地區(qū)未倒塌，顯然是由其合格的建筑質量決定的，而絕非上帝創(chuàng)造的“史上最牛”的奇跡，這亦可從一個側面說明學校建筑結構、地震強度過大等原因，均不應成為學校大面積倒塌的借口。

    可以想見，因輿情壓力，只要有關部門對建筑安全開展調查深入，必有一批“豆腐渣學校”的建造者將遭嚴懲。但如此做法并不能徹底改變學校——這一關乎無數孩子生命的公益性建筑在各種災害中不堪一擊的痼疾。解決這一問題，還將是一個系統(tǒng)工程。

    ——首先，對學校建筑的抗震設計，規(guī)范及標準仍然偏低，執(zhí)行中更缺乏監(jiān)督。《中小學校建筑設計規(guī)范》中并沒有抗震設計的要求。而在國家頒布的建筑抗震規(guī)范中，學校與商場一樣，僅被列入乙等，即易在地震中造成重大人員傷亡的建筑。對這一類建筑，要求其抗震烈度比一般建筑標準高，但與甲等建筑——需制定特殊抗震規(guī)范的要求仍有距離。而在日本等地震多發(fā)國家，學校、醫(yī)院等建筑都被要求作為可供人們震時避難的特殊建筑建造。原因很簡單，這里多是未成年人。

    當然，在汶川大地震中，人們很遺憾地看到，學校的抗震能力不僅不比一般建筑高，反而要差得多。許多學校是幾秒鐘內垮塌，沒有給上課的孩子們留下任何逃走的機會。這里暴露出來的是監(jiān)督和執(zhí)行中的問題。

    此次地震中，學校建筑從預制板到現(xiàn)澆水泥等材料、結構差異巨大，造成其抗震能力不一。對學校尤其是處在地震帶中的學校，出臺強制性的統(tǒng)一建造標準，設置更高的抗震標準，令其在地震中，成為最堅固的建筑之一，是減少重大災情人員傷亡的方法之一。

    不過更重要的，仍然是建立一套對學校建筑的招標、監(jiān)督機制。對承建單位加強審核，對出資機構和管理機構加強監(jiān)督。學校等公益建筑在招標中，往往因其項目資金少，利潤低，只能吸引到一些小建筑商或施工隊。一些施工單位為攫取利潤，經常存在僥幸心理，采取“偷工減料”的辦法，降低了抗震標準。對參與公益性建筑的施工單位進行資質認證，加強監(jiān)管，或可起到一定規(guī)范作用。資質更高的建筑單位及開發(fā)商亦應承擔公益性建筑的建造責任。

    ——其次，是加大投入。提高學校建筑的建筑質量，勢必帶來建造成本的提升。有專家稱，建筑抗震級別每提高一度，其成本將增加一倍。北京等城市抗震標準為8 度的建筑，其成本約為1000元/平方米。以此成本，即使再略加提高，均在可承受范圍內。國家應加大教育投入，撥專項資金提高學校建筑質量。

    汶川地震，學?？逅?，不應再尋借口。讓更多孩子，走進更安全的教室，是不容逃避的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