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鴻祎：要正名首先要顛覆已有商業(yè)思維

　　周鴻祎的免費江湖

　　“流氓軟件之父”是周鴻祎引以為恥的惡名，他意識到，要替自己正名，首先要顛覆自己曾經的一些商業(yè)思維

　　在中國互聯(lián)網界，周鴻祎是最復雜、最有趣、最另類的人物之一，好像走到哪里都能弄出點動靜，都要處在輿論的風口浪尖。并且，時不時的，他總是在某些時候就站在了自己的對立面。10年前，他先是以工程師的技術身份創(chuàng)業(yè)，推出了中國第一款中文網址，后來卻因為應對競爭對手的原因使軟件難以卸載，而被冠以“流氓軟件”之名，周鴻祎隨之成了“流氓軟件之父”；再后來，周又以創(chuàng)業(yè)者的身份出現(xiàn)，而此時他的主業(yè)，已經變成了“流氓軟件殺手”，他推出的殺毒軟件—360安全衛(wèi)士，以殺盡天下流氓軟件為己任。

　　除了“流氓軟件之父”，這些年周鴻祎身上陸續(xù)被貼上了不少標簽：機會主義者，投機分子，攪局者？如果用這些名詞給他的網絡10年定性，周顯然不同意。因為他所從事的一切還遠遠沒有結束，沒有蓋棺，何來定論？

　　正如那句老話：性格決定命運。周鴻祎承認自己身上優(yōu)缺點都太明顯，“比較正經，嫉惡如仇，能勇于改正、自我調整”，但當年“缺點也比較大，性急、好斗，有時候會有一些不理智的言行。”這種個性，在傳統(tǒng)商業(yè)社會里面是基本吃不開的，但在互聯(lián)網界則無需太多顧慮。那個簡單、開放、有風險投資的世界里，鮮明的個性某些時候可以成為通行證。

　　但周鴻祎顯然不是僅靠個性一路走到現(xiàn)在的。從學生時代就開始折騰、總是強調成功靠運氣的他，最崇拜因創(chuàng)造了Apple而“改變了世界”的喬布斯，最討厭模仿別人，最喜歡顛覆，“顛覆商業(yè)規(guī)則，顛覆產品技術，我給自己的定位，就是創(chuàng)新者。”

　　這種顛覆，或許可以成為周鴻祎網絡10年的一個微小注腳，也是他得以立足互聯(lián)網江湖的重要砝碼。

　　“江湖”10年

　　對于中國互聯(lián)網界來說，1998年是個重要的年份。就在那年，創(chuàng)辦搜狐網站的張朝陽拿到了他的第一筆風險投資；網易免費郵箱系統(tǒng)及163.net域名被網易創(chuàng)始人丁磊賣出了119萬元；北京凱賓斯基飯店，四通利方與華淵宣布合并，定名新浪，創(chuàng)辦者王志東的感覺“像是在舉行婚禮一般”。這些基于那個叫做INTNET的虛擬世界締造的傳奇故事，成了人們茶余飯后感嘆的素材，漸漸被無限放大。

　　那年的10月，28歲的周鴻祎從方正集團辭職，創(chuàng)建了3721公司。此前，他是畢業(yè)于西安交通大學系統(tǒng)工程系的碩士，先后在方正集團任研發(fā)中心副主任、事業(yè)部總經理等職務。

　　在周鴻祎的回憶中，方正三年的工作經驗是他“學習、積累項目管理經驗的階段，為日后的創(chuàng)業(yè)打下了較為堅實的基礎”。而這些經驗，在他的創(chuàng)業(yè)熱情被國內日益高漲的互聯(lián)網火花點燃時，給了他莫大的幫助，成了他“技術創(chuàng)業(yè)”的底牌。

　　因為有一個“讓中國人能用自己的母語上網”的理想，周鴻祎推出了3721“網絡實名”的前身—中文網址，開創(chuàng)了中文上網服務。用戶無需記憶復雜的域名，直接在瀏覽器地址欄中輸入中文名字，就能打開相關網頁，找到想要的信息。

　　只是，在別人動輒就能融資上千萬的當時，3721開始卻一分錢也融不到。周鴻祎記得，那時許多公司都在模仿美國網站B2B和B2C的商業(yè)模式，而3721則繼續(xù)延續(xù)自己簡單的商業(yè)模式，埋頭開發(fā)“網絡實名”這一個產品。公司漸漸面臨斷糧的危險，他決定爭取風險資本的支持，但因為沒有“海歸”標志，也沒有拷貝美國的商業(yè)模式，很多風險資本都避3721而去。

　　終于，在堅持和努力下，1999年6月，IDG VC(國際數據集團風險投資基金)決定向3721投資，給了幾十萬美元的種子資金。經歷過最初的生存考驗后，3721在短短幾年中迅速竄紅。2002年10月，與微軟達成戰(zhàn)略合作，后又與雅虎中國和美國VeriSign結成戰(zhàn)略合作伙伴。2002年4月，互聯(lián)網寒冬未盡，融資環(huán)境一片蕭條，3721獲得了日本第一大風投JAFCO 1000萬美元的融資。

　　分析3721的成功因素，周鴻祎總結就兩個字：專注。“公司成立以來，我們專注于一個產品—那就是網絡實名。因為專注，所以我們能把一個事情做好，這也就是3721能被國內外重量級合作伙伴所看好的原因。”

　　2003年，3721被雅虎收購。2004年3月，周鴻祎出任雅虎中國區(qū)總裁。這段經歷一直讓后來的周耿耿于懷。他說，為了打敗當時最大的競爭對手百度把3721低價賣給了雅虎“至少是一個10億美元的教訓”，在雅虎中國期間，雖然身份是職業(yè)經理人，但骨子里他從來都把自己當成創(chuàng)業(yè)者。這種心態(tài)令他帶領團隊在市場中殺殺殺，終使雅虎在中國的業(yè)務在2004、2005年達到了一個前所未有的高度：搜索超過谷歌，郵箱超過新浪位居第二，即時通信進入第一梯隊。

　　2005年8月，周鴻祎任職期滿離開雅虎中國，以投資合伙人的身份加盟了IDG VC。其后，周陸續(xù)投資了奇虎、迅雷、火石、Discuz！、迅游、酷狗等項目，這些項目目前在安全、下載、論壇搭建、網游加速、在線音樂播放等領域已經成為數一數二的品牌。

　　當初，因為看好搜索和社區(qū)結合的潛力，周先后為奇虎引入了來自紅杉資本、鼎暉、IDG、Matrix、高原資本、紅點等總共約5000萬美金的投資。但現(xiàn)在，奇虎公司最明星、最被看好的產品，則是當初因為“賭氣”而推出的360安全衛(wèi)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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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洗刷污點

　　“只關注了競爭對手，關注了輸贏，而忽略了用戶的感受，這是3721最大的污點”，周鴻祎告訴《新世紀周刊》，正是為了糾正當年因為經驗不足、急于求成犯的錯，才有了他后來在反思下推出完全免費的安全軟件—360安全衛(wèi)士的動作。

　　360誕生的2006年，用周鴻祎的話說，中國的流氓軟件“已經到了令人發(fā)指的地步”：“流氓軟件主導了當時的互聯(lián)網。上至大的門戶，下到一些個人工作室、個人小公司，大家不再比誰的功能做得好，誰的信用度多，不是了，比誰的流氓軟件多。”

　　因為早年的3721事件，很多人都認為流氓軟件這種模式是周鴻祎發(fā)明的，那年他得到了很多互聯(lián)網公司的推崇。但周鴻祎說這種推崇對于自己是一種侮辱。在做專門殺流氓軟件的360這件事情上，他坦承自己的動機就出自這種被侮辱的感覺。作為投資人，他不希望自己投資的公司做流氓軟件，但是不做流氓軟件的話，在當時的市場上就很吃虧，他想讓大家“都不干流氓軟件，大家在一個起跑線上”。流氓軟件形成氣候之后，引來罵聲一片。但是大多數的人不知道究竟應該去罵誰，因為很多流氓軟件都打著周鴻祎弟子的旗號，所以他成了眾矢之的。“這口氣我咽不下去，我還在這個行業(yè)里混，我不能頂著這樣一個名頭。我要起來，做一個軟件免費，把這些流氓軟件干掉。”

　　恰是這個有點賭氣性質的決定，給了360活下來的空間。周鴻祎身邊的投資商、員工、合作伙伴沒有一個人看好這件“沒有商業(yè)動機的事”，因為動了流氓軟件業(yè)的奶酪，他當時還收到了無數說情、恐嚇、談條件的電話，但他為投資掃平道路、為自己正名的心意已決，開弓沒有回頭箭。只不過這支箭能射多遠，他自己心里也沒底。因為“流氓軟件勢力也很強大”。

　　勝利是在周鴻祎毫無準備情況下到來的。伴隨著360的出現(xiàn)，反流氓軟件迅速成為一場公共事件，以插件為主的流氓軟件開始快速消亡。從那以后，周鴻祎把這款免費軟件當成了長期的事業(yè)。他把360定位于更高層次的安全服務平臺：除了流氓軟件之外，市面上層出不窮的木馬、釣魚網站也成為它查殺的對象。他告訴《新世紀周刊》，360一直到今天也沒有探索出商業(yè)模式，但他堅信一個軟件，如果每個人都在用，大家都很喜歡，總是能找到一個商業(yè)機會。

　　江湖夜雨十年燈。這個第一個把互聯(lián)網稱作“江湖”的男人，在這個風起云涌、恩怨沉浮的名利場中，最想成為的是那個桀驁不馴的令狐沖：任你多少蜚短流長，我自瀟灑飄然遠行。

　　但就像令狐沖也有格外在意的人一樣，周鴻祎坦言自己現(xiàn)在最在乎的是用戶感受。他說360的勝利給他上了生動的一課，“它不是360的勝利，而是整個網民的勝利”，這場勝利，也無意中給了他一個非常重要的經驗，“從那以后讓我從不自覺地去做到現(xiàn)在非常自覺去做，永遠把用戶利益擺在第一位”。因為他現(xiàn)在在推的360免費模式，有一個重要的前提就是龐大的用戶群，“你有一個巨大的用戶群之后，你踏進用戶的成本幾乎為零。”而龐大用戶群能否產生，關鍵點恰恰在于你的平臺能夠給用戶提供足夠滿意的使用體驗。

　　免費是大勢所趨

　　2009年9月15日，360安全衛(wèi)士推出了完全基于互聯(lián)網的面向個人的殺毒產品—“云查殺引擎”。

　　周鴻祎毫不否認這對傳統(tǒng)殺毒廠商是一記更大的重拳。他說當初360和卡巴斯基合作推免費殺毒時，他幾乎和所有主流殺毒軟件廠商都談過免費問題。“但他們認為我的想法比較瘋狂，認為免費等于革他們的命。”而今，就在一些當初怕極免費的殺毒廠商開始掉頭跟進免費策略時，360又搶先一步，奪得“云查殺”的先機。

　　周鴻祎說，傳統(tǒng)殺毒軟件會把電腦拖得很慢，根本原因就是殺毒引擎存在先天缺陷，無論掃描還是監(jiān)控，都會把特征庫寫進內存，如果不升級特征庫就殺不了病毒，而升級特征庫又會消耗掉很多資源。

　　“‘云查殺引擎’將使安全軟件徹底告別‘特征庫升級’的時代，徹底改變安全行業(yè)被木馬行業(yè)牽著鼻子走的現(xiàn)狀。”

　　據相關測評結果顯示：在同樣的軟硬件環(huán)境下，360“云查殺引擎”比普通殺毒引擎的平均掃描速度快了10倍以上?？焖賿呙枰淮蝺H用十幾秒，全盤掃描6萬多個文件也僅用37秒，內存占用小于殺毒軟件的1/5。

　　“‘云查殺引擎’就是要做顛覆者，這對安全行業(yè)發(fā)展的走向，長遠來說是件好事。”周說。

　　在顛覆網絡安全行業(yè)走向的同時，周鴻祎也對整個行業(yè)的商業(yè)模式做了一次徹底的顛覆。他宣布，360要將免費進行到底，將免費向所有軟件開發(fā)商提供云查殺SDK，而此類服務此前在安全行業(yè)都是不折不扣的收費項目。

　　毫無疑問，這將意味著云安全中心巨額運營成本。關于360的經營狀況，周鴻祎用這樣的言辭擋回了記者的追問：“我們先要把基礎服務做好，然后在這個基礎上才有資格建立收入模式。我們的經營狀況不錯，但現(xiàn)在我不想透露公司的盈利狀況。”

　　在他看來，360推行的這種“免費”模式，是平臺業(yè)務市場和增值業(yè)務市場的結合。平臺是免費的，增值是收費的。這方面馬化騰的QQ和史玉柱的《征途》都是絕佳的例子。

　　“如果這個服務每個人都需要，就一定要免費。比如大家搜索、看新聞，包括玩游戲。但增值服務一定不是所有人都要用的。比如你在游戲里免費玩，我窮一點，可以在里面打工，慢慢的磨時間，有的人富有，直接上來就買一把劍就可以在里面笑傲江湖了。但不是每個人都需要買劍，所以賣劍就可以成為一個增值服務。增值服務一定不要追求覆蓋所有的用戶，現(xiàn)在比如360安全，殺毒、防護，這個肯定都是要用的，因為沒有這個功能就不安全，這個服務我就必須免費。但是我可能會推出一個增值服務，比如這個數據放在U盤中害怕丟，電腦會壞，我可以提供一個安全的存儲，你把東西加密放到我這兒之后，我來替你來保管。這個服務不是所有人都用，1%的人用，我就可以賣錢。因為我賣錢不會得罪大多數人，會有人愿意為它付費。”

　　“這種模式一定要建立一個巨大的用戶基數之上。比如我只有10個客戶，肯定不行，但是我有3億客戶呢？3億客戶的1%是300萬，如果你這個服務又做得很便宜，一個月付5塊錢，比如QQ的藍鉆、綠鉆，這些就是增值服務。”

　　周鴻祎還強調，除了增值服務，“免費”模式帶來的品牌效應也不可小覷。他告訴《新世紀周刊》，他曾向張朝陽夸搜狐的搜狗輸入法挺好，張說不掙錢。“但是你想想，搜狗通過一個軟件每年花錢讓大家去用，它給搜狐建立了一個品牌。張朝陽如果拿同樣的錢去打廣告，效果遠遠不如做一個好的產品。這就是品牌的價值，包括以后在后續(xù)營銷中進入良性循環(huán)。QQ的財報為什么很好？因為它只掙錢，不花錢?；ㄥX就是招聘員工，弄服務器，基本上沒有營銷成本，但是中國很多的傳統(tǒng)企業(yè)中，營銷成本占了多少？”

　　雄心勃勃的360要走的，正是這樣一條路。至于走不走得成，周鴻祎說，還是得靠運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