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眼中的歷史瞬間

　　張岱曾經(jīng)說過：“人無癖不可與交，以其無深情也。”藏書之癖，有助于我頤養(yǎng)深情。

　　文 于娜

　　一本簽名傳記、一封歷史名人信件、一幅國際政要肖像，留住了這些永不復返的歷史瞬間，上將、藝術(shù)家、鑒賞家三位收集者經(jīng)歷不同，眼光不同，一個展覽的機會讓他們同時在金臺藝術(shù)館會合，這將是一個值得記憶的瞬間。

　　一位上將的藏書

　　“古人寫信，見字如晤，古人掌軍，見印如令。通過這些簽名書和蓋章書的收藏，我和這些作者也如同可以會面，可以交談，可以聆聽他們在書中的敘說?！毙芄饪砩献匀涣髀冻龅能娙藲赓|(zhì)難以掩飾，的確，他是喜歡藏書的中國人民解放軍原副總參謀長，上將。

　　2009年10月13日，106歲的開國上將呂正操與世長辭！看著自己收藏的留有呂正操親筆簽名的《呂正操回憶錄》，熊光楷的心情非常悲痛，當時獲得簽名的情景讓他無法忘懷。獲得這本1988年3月的第一版《呂正操回憶錄》簽名書，得益于呂正操女兒呂彤巖的幫助，不過當時呂正操提了一個“要求”，熊光楷要上門來取并且要交“書費”，實際上這個“書費”就是熊光楷用兩個小時向呂正操匯報了國際形勢。2005年元旦正值呂正操百年華誕，解放軍出版社于2004年12月推出新版《呂正操回憶錄》。很快，熊光楷得到了呂正操在百歲之際非常珍貴的親筆簽名新書。后來，在呂正操兒女的幫助下，這本簽名的《呂正操回憶錄》上又加蓋了印章。

　　在這次展覽中，熊光楷特意將這本書重點介紹給參觀者。不料，數(shù)日后傳來了呂正操逝世的噩耗?！拔胰滩蛔∫魂囮嚤?，從此再無呂正操將軍！從此再無開國上將！但我相信，記載在《呂正操回憶錄》中的開國元勛們篳路藍縷、開天辟地的精神必將永生！”

　　蓋章書也是熊光楷藏書的一個特色，他覺得蓋章書上的印章不但是作者本人的印跡，同時還包含著持贈者、篆刻家，甚至石材加工者、印鈕雕刻師等許多人的心血。蓋章書雖然比親筆簽名難度要小，但是有些蓋章也是得來不易。

　　他從1994年開始收藏了許多老一輩無產(chǎn)階級革命家的簽名蓋章書，但始終無緣得到毛澤東同志的蓋章書。1998年4月，熊光楷到湖南韶山參觀，在毛澤東同志紀念館，他激動地發(fā)現(xiàn)了一枚毛澤東同志的龍鈕大印，這枚印章由著名金石篆刻家鄧散木精心刻制，深受毛澤東同志鐘愛。征得當時的湖南省省長楊正午的同意，在他收藏的一本1970年印刷1964年4月第一版《毛澤東選集》上，終于留下了這枚印章的珍貴印記。

　　熊光楷的藏書有一部分是從朋友那索要的，關(guān)于索書他還有一套技巧，托人，尋找機會與作者見面，也可以講課等為“代價”，或以贈書為名“交換”。藏書過程歷歷在目，都是樂趣。

　　藏書、記事、憶人，對熊光楷來說，已不僅是單純的愛好，而是一種修養(yǎng)身心的方式?！懊鞔鷱堘吩?jīng)說過：‘人無癖不可與交，以其無深情也?！虼?，藏書之癖，有助于我頤養(yǎng)深情?！?/p>

　　肖像外交大使

　　袁熙坤是一位畫家，也是一位雕塑家，但人們給了他一個“肖像外交大使”的稱號。他曾應邀為150多位國際政要名人寫生創(chuàng)作過水墨肖像畫、創(chuàng)作了50多尊世界歷史名人塑像，在袁熙坤創(chuàng)辦的金臺藝術(shù)館中，懸掛了很多國際政要的肖像，就像一個“肖像聯(lián)合國”。

　　袁熙坤的“肖像外交”緣起于2001年7月，他應邀到日本做藝術(shù)交流訪問，有機會為當時的日本首相海部俊樹畫像，不到20分鐘，海部灑脫的首相風范躍然紙上。這幅肖像自然得到了海部俊樹的贊揚，袁熙坤也一發(fā)不可收拾，又先后為前聯(lián)合國秘書長加利、前南非總統(tǒng)曼德拉、前俄羅斯總統(tǒng)葉利欽、前國際奧委會主席薩馬蘭奇、前馬來西亞總理馬哈蒂爾以及前美國國務卿基辛格等近百位國家元首和知名人士畫過肖像。

　　當然，給國際名人政要畫像并不輕松，袁熙坤之前總要查閱大量的資料，在了解了人物的精神實質(zhì)后，再直接面對人物，捕捉當時能表現(xiàn)人物精神面貌實質(zhì)的一瞬間。在他的作品中，曼德拉于蒼老中顯安詳，安詳中含著慈愛，蘊含著他暮年的心境；加利那雙燭照一切的雙眼，在眼鏡后面，內(nèi)含著剛毅之情，顯示著一位政治家的善良和自信。

　　“肖像外交大使”并非虛名，在國際奧委會確定第29屆奧運會主辦城市前夕，以肖像與他結(jié)緣的47位國際政要，回應他的呼吁，致函給他表示支持北京申奧。這次展覽中有一封2001年7月2日時任聯(lián)合國秘書長的加利給袁熙坤的信函，其中表示對自己的肖像能在北京金臺藝術(shù)館展出深感榮幸，并與袁熙坤共同祝愿2008年奧運會將在北京舉行。

　　書信里看往事

　　董必武致謝覺哉信、郭沫若《讀毛主席詩詞（調(diào)寄滿江紅）》原稿、齊白石致橋川時雄信……一封封政界、藝術(shù)界、科技界名人的往來書信、手稿隨筆，勾起了人們塵封已久的記憶。“這些享譽世界的名人學者，他們的信札手記數(shù)量稀缺，內(nèi)涵深邃，書法遒勁，運筆流暢，真實自然，可以證史，可以補遺?！彼鼈兊氖詹卣邚堉伊x體會頗深。

　　書札主要指信函和手稿隨筆兩類，書札是惟一的，不像書法創(chuàng)作可以重復，它們是寫給特指對象的特殊內(nèi)容，有私密獨白之語，無修飾表演之嫌?！皶罂申P(guān)系國家興亡，小可表述人間悲喜，天文地理、政治經(jīng)濟、家務瑣事……世間百態(tài)盡現(xiàn)其中，是古今名人生活的真實寫照，可以說尺幅雖小，包羅萬象，方寸天地，大千世界?！睆堉伊x癡迷其中。

　　展覽中有多封藝術(shù)家黃胄寫給政府有關(guān)負責人的信件，信中都談到了一件事情就是炎黃藝術(shù)館的建設。事情起因在1986年，黃胄在新加坡辦個人畫展時引起了轟動，有人提議他建立黃胄藝術(shù)館，但他說，自己個人不足以建館，要建就建屬于炎黃子孫乃至人類的炎黃藝術(shù)館。

　　此后，黃胄為了炎黃藝術(shù)館的建立殫精竭慮，盡自己的最大努力想辦法，經(jīng)過4年的籌措興建，1991年，我國第一座大型民辦公助的現(xiàn)代化藝術(shù)館——炎黃藝術(shù)館終于建成了。黃胄擔任藝術(shù)館館長，并捐獻出自己收藏的古代書畫文物200余件和代表作、速寫作品1000余件。

　　在一封黃胄寫給“金鑫副部長”的信中，對于成立藝術(shù)館基金會的建議，他表示很受鼓舞，表達了想把這一想法研究落實的迫切心情。張忠義了解到，收信人金鑫曾任財政部預算司司長、綜合計劃司司長、國家稅務總局局長等職務，可見黃胄也是一位真正的實干家。今天看到黃胄的這些信件，字里行間依然可以感受到他保護弘揚民族藝術(shù)，推動藝術(shù)教育公益事業(yè)發(fā)展的一片赤誠之心。

　　從收藏的角度看，書札最大的價值體現(xiàn)于書者的知名度和社會地位，比如大書畫家、大科學家、大政治家等，由于他們在各自領域的卓越貢獻和對歷史的重大影響而受到人們的廣泛關(guān)注。張忠義認為，上款人如有很高的知名度，也會提升書札價值。首尾皆名人的書信，被他稱為“二龍戲珠”，帶有實寄封的書札，則被他戲稱為“金縷玉衣”。

　　“在書札的收藏、研究中，還常會有與正史不同、驚世駭俗的發(fā)現(xiàn)，給人創(chuàng)造和發(fā)現(xiàn)的樂趣?！遍喿x著這些寫滿了字跡，并且有些發(fā)黃的紙張，觀者對張忠義的這番話也有了共鳴。

　　“五老”古畫按圖索驥

　　文 于娜

　　徐邦達、啟功、謝稚柳、劉久庵、楊仁愷都是國內(nèi)著名的書畫家、鑒賞家、文物專家，被世人尊稱為“五老”。上世紀80年代，國家文物局組織國家文物鑒定委員會包括“五老”在內(nèi)的成員，對國內(nèi)各大博物館和文物經(jīng)營單位所藏古代書畫作品進行了一次巡回鑒定后，選取其中鑒定為真跡的精品結(jié)集出版了《中國古代書畫圖目》，這本書被收藏界視為最具權(quán)威的古代書畫文獻資料。

　　真?zhèn)螁栴}是古代書畫收藏市場所面臨的最大障礙，于是，各種流傳有序、出版翔實的作品身價倍增，這其中，《中國古代書畫圖目》所收錄的作品因經(jīng)“五老”鑒定而更受收藏家歡迎?？飼r12月中旬在北京舉行的藝術(shù)品秋季拍賣中，幾件收錄在《中國古代書畫圖目》的作品引起了收藏者的注意。

　　新羅山人華喦

　　昭君出塞的歷史典故在中國可以說婦孺皆知。昭君一面勸丈夫單于不要打仗，一面把中原的文化傳給匈奴,使匈奴和漢朝和睦相處了60年。千百年來，許多文人畫家都以昭君出塞為題材，或作詞或作畫。

　　清代著名畫家華喦（1682年—1756年），字秋岳，原名德嵩，他于康熙盛世生于福建汀州上杭縣，因汀州有新羅山，遂自號新羅山人。華喦的花鳥畫最負盛名，他善于捕捉自然生物中的天趣和人們真切細膩的體驗，將花鳥的動人姿態(tài)和豐富情趣融為一體，創(chuàng)造出生動多姿的形象。

　　人物繪畫上，華喦的成就也很突出。他的人物畫得益于陳洪綬，自成一種減筆畫法，形象有所夸張而又不變形，線條似馬和之的“蘭葉描”，簡練柔勁，不失形似而更重精神，不僅個性鮮明，而且富有意境。

　　原藏于上海朵云軒的華新羅中年時期的精品《明妃出塞圖》，以極其精細的筆墨表現(xiàn)了昭君出塞這一膾炙人口的歷史故事。畫面中，明妃懷抱琵琶，安坐在馬鞍之上，神情若有所思，馬夫和傭奴侍奉左右，畫中人物雖表情迥異，皆神態(tài)如生。

　　《明妃出塞圖》不僅被《中國古代書畫圖目》收錄，同時也被收于《中國繪畫全集》、《揚州畫派繪畫全集—華巖》等多本畫集，可以說是一件華喦的傳世名作。

　　漸江山水

　　漸江（弘仁）、髡殘（石溪）、朱耷（八大山人）和原濟（石濤），是活躍于清代的四位僧人畫家，畫史上合稱“四僧”。四僧的繪畫在當時得到了世人（特別是民間）的嘉許，并受到了之后的“揚州八怪”和“海上畫派”等名家的推崇，直至今日仍影響著中國畫壇。清代“四僧”的作品歷來為市場所追捧，而作為“四僧”中最為稀少的漸江作品更是令收藏家趨之若鶩的珍寶。

　　四僧在不同的人生境遇下皈依佛門，開始書畫創(chuàng)作，豁達于山水之情是四人共同的精神歸宿，可謂是“殊途同歸”。由于個人經(jīng)歷不同，交游圈子不同，雖同在佛門從事繪畫創(chuàng)作，卻各自形成具有強烈個性的繪畫風格，又可謂“同途異趣”。

　　漸江（弘仁）本姓江，名韜，字六奇，安徽歙縣人。清順治四年（1647）削發(fā)為僧，法名弘仁。擅畫山水，師法倪瓚，自成面目，為“新安畫派”的杰出代表。在繪畫上，善用“干筆墨”和“折帶皴”，筆墨凝重，構(gòu)圖洗練簡逸，尤以表現(xiàn)黃山松石著名，與石濤、梅清同為“黃山梅派”的代表人物。

　　漸江的山水畫，格局簡約，山石取勢峻峭方硬，林木造型盤弩遒勁，雖師法倪瓚，但又能“一極瘦削處見腴潤，極細弱處見蒼勁，雖淡無可淡，而饒有余韻”（清代揚翰《歸石軒畫談》）。他很少用粗筆濃墨，也少點染皴擦，不讓作品中出現(xiàn)絲毫的粗獷霸悍、張揚外露的習氣，全以精細的松靈之筆徐徐寫出，于空靈中顯充實，靜謐中寓深秀，結(jié)構(gòu)出一派純凈、幽曠而又峻逸雋永的意境，給人以品味無窮的審美感受。雖承繼宋元，但又有鮮明的自家面貌。

　　曾為上海文物商店收藏的漸江《峭壁竹梅》構(gòu)圖簡致、意境高遠，全幅左大半留白、右側(cè)畫峭壁，中僅以一枝老干連接，經(jīng)營布局極見功力，簡潔淡遠、疏淡冷寂，是遺民情結(jié)、禪宗奧旨、山水性情、古風流韻與恬靜心態(tài)融為一體后的集中再現(xiàn)。

　　揚州八怪

　　“揚州八怪”聲名顯赫，而鄭板橋更是世人皆知的畫家，他的畫竹作品最受市場歡迎，但是，由于大量偽作泛濫，買家望而卻步。北京文物公司舊藏的巨幅《竹石圖》將讓人領略到板橋真跡的藝術(shù)魅力。

　　《竹石圖》以巨大的尺幅令人們對其超一流的筆墨駕馭能力驚嘆不已。板橋畫竹并無師承，多得于紙窗粉壁日光月影，直接取法自然。針對蘇東坡“胸有成竹”的說法，板橋強調(diào)的是胸中“莫知其然而然”的竹，要“胸中無竹”。這幅《竹石圖》，竹子畫得艱瘦挺拔，節(jié)節(jié)屹立而上，直沖云天，在構(gòu)圖上，板橋?qū)⒅?、石的位置關(guān)系和題詩文字處理得十分協(xié)調(diào)。竹的纖細清颯的美更襯托了石的另一番風情。

　　另一位“揚州八怪”畫家汪士慎的《書畫合璧冊》是上海古籍書店的藏品，清代大藏家端方珍藏過的明代大學士王鏊的《壽陸隱翁行書卷》同樣也曾藏于上海古籍書店。

　　邢張董米

　　明代書壇，群雄并起，與張瑞圖、米萬鐘和董其昌并稱“邢張董米”的邢侗作品傳世最罕見。邢侗明萬歷二年中進士，后官至陜西行太仆卿，曾家資巨萬，后來因慷慨好客以致家道中落。他擅詩文，書畫尤為精妙，時有“北邢南董”之稱，明代史孝先在《來禽館集小引》中說：“侗法書工諸體，章、懷、柳、索、虞、米、褚、趙，規(guī)模肖像，咄咄逼人?！彼臅ㄗ髌窞楹?nèi)外所珍重。

　　2004年邢侗一幅《行書臨趙孟頫》立軸拍到了71.5萬元，但從整體上看，他的書法作品價位還處于偏低位置，并不能代表其在書壇中的藝術(shù)地位。

　　匡時秋拍中出現(xiàn)的這幅《行書李白詩》綾本書軸寫李白《客中行》詩，雖只二十許字，寥寥兩列，卻豪放自如、縱橫捭闔。裱邊又有曾熙、李瑞清及胡小石跋，出版于《中國古代書畫圖目》。邢侗行草、篆隸各臻其妙，而以行草見長，這件邢侗的《行書李白詩》有待藏家去賞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