功夫茶遇上狠角色

　　茶，其實就是個道具，燙杯、熱罐、洗茶、高沖、低灑、淋頂、刮沫，就是個儀式，然而養(yǎng)性是需要道具和儀式的。

　　功夫茶、唐裝、生意、利潤、東邊損失、西邊補足，這一系列，是歪打正著、瞎貓撞上死耗子，還是冥冥中的一種安排？

　　文/梓桐

　　狠角色

　　衛(wèi)茂藍遇到一個強勁的談判對手，云頂貿易公司營銷總監(jiān)姚迪，這個剛從英國回來的一肚子洋墨水的女孩子，模樣清秀，身板單薄柔弱，可言辭犀利，一口咬定那個價就不松口。

　　她把衛(wèi)茂藍逼到了墻角。衛(wèi)茂藍建議休戰(zhàn)一天，雙方都回去思考一下這單生意做不成的利與弊，后天接著談。衛(wèi)茂藍彬彬有禮地把姚迪送到電梯口，衛(wèi)茂藍想開句玩笑緩和一下剛才談判桌上劍拔弩張的氣氛，他實在不愿意跟一個女孩子在空氣中用眼光拼出火星來，就真心實意地說：“姚小姐其實真的很漂亮?！?/p>

　　姚迪仰頭看他，一點不買賬：“衛(wèi)經(jīng)理，請叫我的名字，或者在姚姓后面加上我的職務，不要用‘小姐’，在國內這是個曖昧的詞?！毙l(wèi)茂藍一下子被杵在那里，正尷尬著，電梯來了。姚迪進了電梯。在電梯門合上那一瞬間，衛(wèi)茂藍斗膽看了她一眼，姚總監(jiān)正氣凜然地盯著他，他一驚。電梯下去了，衛(wèi)茂藍松一口氣，真是個刀槍不入油鹽不進的女人，哼，看哪個敢娶你，除非嫁個英國老毛子！這樣想想，心里平衡了些。

　　送走姚迪，衛(wèi)茂藍有點頹然，想到后天的談判，郁悶得在辦公室走來走去，無心落座，出來，穿過長長的走廊，敲開了董事長辦公室的門。

　　老板權承竹正在泡功夫茶，看了衛(wèi)茂藍一眼，慈眉善目地笑一下，指指對面的椅子，衛(wèi)茂藍就在那椅子上坐下了，看著權老板肉肉的手熟練而悠然地燙杯、熱罐、洗茶、高沖、低灑、淋頂、刮沫……原本有三個小茶杯成“品”字排開，權承竹又夾了個茶杯擺成個“田”字，衛(wèi)茂藍心想，莫非還有兩個人沒到？

　　茶好了。衛(wèi)茂藍恭敬地端起，不敢一口悶下，跟著老板完成一系列過場，先看看，再聞聞，又用舌尖沾沾，再慢慢喝下，而后看看那只茶杯，說：“好精致的物件，上一回喝的好像不是這個？”權承竹臉上浮起找到知音的喜悅：“前天才托人帶回來的，今天，你就碰上了?！毙l(wèi)茂藍正要開口，權承竹說：“你還想問一個問題，為何有四個茶杯？”衛(wèi)點頭。權承竹問：“再過三天是什么日子？”

　　衛(wèi)茂藍張口就來：周一，員工大會。權承竹搖搖頭，說：“清明節(jié)，兩個杯子，老母親的，老父親的?！毙l(wèi)茂藍“哦”一聲。在他心里，老板是本巨大的書，中國書，一口井，老井，厚實而深邃；他的經(jīng)商經(jīng)歷與中國的改革開放同步，公司經(jīng)營范圍從家電貿易到零售業(yè)，資產(chǎn)也上億了吧；他用人不疑，幾乎不過問具體事務，但又了如指掌，整個公司的大方向掌控在他手里；他天天準時上班，喝功夫茶，讀老莊、四史，他是公司員工的精神領袖。老板做到這個地步，是境界了。

　　權承竹喝下第二杯，問：“談得不理想？”衛(wèi)茂藍趕緊移了移椅子，往老板面前靠靠，把對方的嚴防死守、自己的百般努力說了一遍。權承竹把衛(wèi)茂藍面前的冷茶倒掉，續(xù)上熱的，說：“姚迪嘛，年輕氣盛，公司又重用她。她呢，高一就出國了，大概十五六歲吧，高中，然后硬考，進了圣安德魯斯大學，在英國的排位都在前十位的商科大學。一個女孩子，獨自拼打，不容易，不過呢，她受過很好的早期家庭教育，是中國式的，這是她的底子……”

　　衛(wèi)茂藍一驚，老板了解得比我還詳細！權承竹又說，做生意也就是個持久戰(zhàn)，不是都說要做百年老店嗎？這就是持久戰(zhàn)，所以呀，不要在乎一城一池的得與失，眼光要放遠。

　　衛(wèi)茂藍苦笑，心想：城池失得太多了，就有可能傷元氣，至少，年終的賬面就會很難看，至少，我年終的紅利會很難看。

　　權承竹還在順著自己的思路說下去：你看當年的毛澤東，1949年前，沒有怎么住過大城市吧，盡在鄉(xiāng)下轉來轉去，結果呢，所有的大城市都是他的，而一直住大城市的老蔣怎么樣了呢？衛(wèi)茂藍聽得云里霧里的，心里想：那你的意思是這回可以讓步？然后，再然后，我們就能得天下，把對方攆到爪洼國？既然老板允許讓利，不掙錢，貼著成本走，那，自己也算掙個吆喝掙個熱鬧吧。

　　臨出門，權承竹說：“后天，不要在公司談了，換個環(huán)境，請她喝茶吧，有情趣一些?！毙l(wèi)茂藍擔心萬一人家英國鬼子只喝咖啡，權承竹語氣溫和地說：“英國鬼子還是懂禮儀的，姚迪是個中國女孩子。”衛(wèi)茂藍沒有往心里去，心想：黑頭發(fā)黑眼睛黃皮膚，當然是中國人，就是把皮兒薰白了，餡兒還是黃的。

　　成與敗

　　重新談判這天，衛(wèi)茂藍穿了一件唐裝，精紡綿質地，外深藍色，襯里淡藍色，袖口處挽上來兩寸許，色調協(xié)調中有變化，加上他修長清瘦的身材，別有一番味道。這是老婆在城里有名的“小裁縫”店為他定制的。衛(wèi)茂藍自嘲成了賣茶葉的了。

　　這兩天，衛(wèi)茂藍的確是在惡補有關茶的知識。他想在洋鬼子姚迪面前裝得像老板那樣，滿肚子中國知識、中國文化，也許能鎮(zhèn)住她，就算是生意上輸了利潤，文化上也得贏你一頭是不是？

　　事先約好了在“周記”茶樓，這是家老茶樓，有幾十年歷史了，其間有人要買了去改裝成高檔酒樓，但都被茶樓的主人婉拒了，堅持經(jīng)營茶生意?，F(xiàn)在看來是堅持對了。眼看他蓋酒樓，眼看他生意垮人散了，可老茶樓的生意一天比一天興旺。世道越來越現(xiàn)代化、全球化，人們卻越來越認一個“老”字。

　　衛(wèi)茂藍要了一個小包間，要了點心和功夫茶，司茶的小妹已來坐下了，就等姚迪。還差半分鐘，姚迪出現(xiàn)在包間門口。真準時。衛(wèi)茂藍想，遂起身，讓座，說：“你剛從國外回來，喝慣了咖啡，也嘗嘗中國茶，功夫茶，不過，你如果不習慣……”姚迪客隨主便的樣子，說：“喝茶吧?！?/p>

　　然后看小妹泡茶。衛(wèi)茂藍選的是安溪鐵觀音，在老板那里喝過，感覺不錯。跟著小妹表演一樣的動作，衛(wèi)茂藍開始解釋，這叫白鶴沐浴，就是洗杯，但不能這樣直杠杠地說洗杯，不雅。中國茶道講究個藏，什么叫藏呢？就是要講究表達手法，要用比喻、起興，知道什么是比喻、起興嗎？不能直言……這個呢，叫觀音入宮，就是落茶，呃，就是把茶葉放進茶壺，分量呢，要依個人的口感而定，哦，這叫懸壺高沖，就是沖茶了，這是春風拂面，刮泡沫，很貼切是不是……

　　小妹纖細的手提著絳紅色的紫砂壺在熱氣騰騰的茶杯上來回倒茶，一直沒有說話的姚迪輕聲說：“關公巡城?！毙l(wèi)茂藍驚得差點從椅子上跳起來，媽呀，原來人家懂，深藏不露哦！有點不好意思，說：“對不起，我好為人師了，還以為你多年在國外，早忘了呢。”

　　姚迪抬起眼睛，目光迷離，說：“我都以為我忘了，其實，哪里忘得了？我媽的功夫茶最上乘了，最優(yōu)雅了，從小就看她喝?！毙l(wèi)茂藍“哦”一聲，心里有點失落，做了兩天的茶道功課，本想在這方面顯擺一下，結果人家早有這方面的家庭啟蒙，趕緊補充道：“如果有機會，可不可以上門拜訪，向你媽媽請教？”姚迪端起杯子，聞聞，閉一閉眼，好像陶醉在茶香里，然后抿一口，又一口，然后放下杯子，說：“沒有機會了，去年，她去世了?！?/p>

　　衛(wèi)茂藍又一驚，差點跌到椅子下面，他直想扇自己兩個耳光，今天怎么處處錯位哦，連忙說：“對不起對不起，姚總監(jiān)，冒犯了?！币Φ弦荒樒届o，寬宏大量地說：“沒關系，不知者不為怪嘛，這是茶樓，休閑之地，你叫我姚迪吧。”比起前天在辦公室那副公事公辦的嘴臉和僵硬的腰板，姚迪松弛、平和多了，至少有女人味兒了。

　　衛(wèi)茂藍展開手里的資料，我們言歸正傳吧。姚迪讓司茶小妹出去了，自己坐過去，提起茶壺，將最后的茶湯一滴一杯、一滴一杯，滴入兩個茶杯，悠悠地說：“這是茶水最精華最醇厚的部分，要分配均勻，這叫‘韓信點兵’?！彼p言細語，腕上戴翠玉鐲子，在茶香里，很柔很美。衛(wèi)茂藍有點發(fā)愣。

　　可是，從姚迪口里出來的數(shù)字和推論，又是寸土必爭的架式，一個百分點都不肯讓，只是表述上要柔和一些而已，實質并無改變，這讓衛(wèi)茂藍頗無奈。他趁出來上洗手間的時候給老板打了個電話，權承竹說生意嘛，是個細水長流的事情，你自己拿主意，要穩(wěn)，不必瞻前顧后。衛(wèi)茂藍一頭霧水地關了手機，狠一狠心，算了，依了她吧，這個死摳門的娘們兒！

　　接下來的過程就簡單了，姚迪勝利了，衛(wèi)茂藍沒有了好心情，雖然克制著，無論怎樣都不能在一個女人面前跌份，這是男人的底線。姚迪臉上泛起了淡淡的紅暈，不知是因為獲勝了，還是熱茶的原因。她側耳聽著空中細細的樂音，說：“背景音樂不應該是箏?！毙l(wèi)茂藍不動聲色地頂她一句：“難道應該是嗩吶，嗚里嗚里哇？”姚迪沒有聽出來，說：“最好是古琴，聽了古琴，你會覺得箏實在是有點夸張有點吵?！毙l(wèi)茂藍接不下去，好在姚迪起身告辭。衛(wèi)茂藍還是很紳士地把她送到樓梯口，然后返身回去結賬，吧臺小妹告訴他，剛才那位女士已經(jīng)結了。衛(wèi)茂藍大吃一驚，趕緊追出茶樓。

　　姚迪的車剛出了地下車庫，衛(wèi)茂藍跑過去敲車窗：“哎哎哎，怎么能讓女士埋單呢，你這不是不給我面子嗎？”車窗搖下了，姚迪目光單純地說：“下回吧?！毙l(wèi)茂藍心里一通狠罵：不會有下次了！這么摳門兒，你以為付了一回茶錢，就有下回便宜讓你占了？4個百分點吶，你全拿走了！像你這么做生意，別人還活不活了？你這死洋鬼子，讓我百忙了這么多天！

　　姚迪戴上墨鏡，說：“衛(wèi)經(jīng)理，生意還有得做，日子還長著呢，我們還會見面的，今天，謝謝你的茶。”衛(wèi)茂藍愣了一下，又在心里回敬道：丫頭，輪不到你來教訓老子！姚迪的車緩緩滑進主車道，遠去。

　　論英雄

　　衛(wèi)茂藍垮著一張臉回了公司。來到老板的辦公室，權承竹不問生意，說：“你其實挺適合穿唐裝，比西服更有范兒。”衛(wèi)茂藍一臉苦笑：“老板也很時髦哦，‘范兒’？80后最喜歡用的詞，老板也奚落我?！毙睦锵氲膮s是：你是心情好，我的獎金、提成卻泡湯了。權承竹好像鉆進了他的心里，說：“不要為一時的勝負而得意而沮喪，所謂謙謙君子，溫潤如玉，意思就是一以貫之，以不變應萬變?！?/p>

　　看著衛(wèi)茂藍蔫蔫的樣子，權承竹給他倒了一杯剛泡好的茶，衛(wèi)茂藍不禁苦笑：“老板，我現(xiàn)在一肚子的茶水，哪里還想喝？”權老板說：“茶，其實就是個道具，燙杯、熱罐、洗茶、高沖、低灑、淋頂、刮沫，就是個儀式，然而養(yǎng)性是需要道具和儀式的?！毙l(wèi)茂藍似懂非懂。

　　權承竹是看好這個部下的，這是他剛剛從基層提上來的80后，算第一次獨挑大梁。這個小衛(wèi)有年輕人的沖勁，就是有點急，急是因為“簡單”，就是文化上有欠缺。經(jīng)商多年，權承竹深知文化的重要。他這幾十年，經(jīng)歷得太多，急急忙忙掙錢，追名逐利，燈紅酒綠，眾人簇擁，衣角帶風，潮起潮落，血本無歸，債臺高筑，人情冷暖，天堂地獄，冰火兩重天，東山再起……他明白了，錢再多，你也就一日三餐；房子再多，你只能睡一張床；車再多，你不可能同時踩兩輛；女人再多，最體貼的是老妻；員工們跟著你，不光是掙一口飯吃，還有精神上的滋養(yǎng)；商道不是快魚吃慢魚、大魚吃小魚，而應該是快魚慢魚大魚小魚都得有自己的生存之地，這是一個生物群，一個氣場，企業(yè)只能在一個氣場中才能活得新鮮活得長久。

　　他想這就是老子說的：上善若水，水善利萬物而不爭，夫唯不爭，故無尤。這是經(jīng)商之根本，也是做人之境界吧！慢下來，靜下來，是過程，也是目的。而茶，也就是一個道具，喝茶也就是一種儀式，可是這個道具或儀式非常重要，因為，其一招一式、每一個細節(jié)都在平撫你的心，讓你專注、安靜，而后心平氣和，唯心平氣和才能抵達包容，有容乃大，“大”就是萬物和諧相處，就是各美其美，美美與共，天下大同。

　　這些道理怎么可能一下子給70后、80后的衛(wèi)茂藍們講得清楚呢？他們的人生經(jīng)歷太順了，得讓他們有點波折才行，得讓他們慢慢地去悟，就如文火煲出來的湯才有深厚滋味。

　　這邊衛(wèi)茂藍還是覺得自己窩囊。我怎么會輸給一個丫頭呢？最讓他憋屈的是，從與姚迪接觸的那一刻起，好像就一直被她壓著一頭，自己好像處處在討好她，結果處處不落好，是不是因為潛意識里有一種自卑？就因為她是海歸，博士，自己是“土鱉”。

　　舍與得

　　第二天，姚迪帶著兩個部下來公司簽了合同，她又是那一身中性色彩十足的工作服，只是那天的淺藍色領帶換成了桃紅的紗巾，就那么一點兒點綴讓她既嚴肅又柔美。完了后，衛(wèi)茂藍送她到電梯口，眼睛看著地下，沒有言語，與上回的殷勤形成了對比。姚迪說：“衛(wèi)經(jīng)理，其實你不必送，如果你心里不情愿的話?！毙l(wèi)茂藍又一驚，語言都不流暢了：“沒有沒有，哪兒的話……”電梯來了，姚迪給了衛(wèi)茂藍一個笑臉，還做了個小女孩喜歡做的拜拜的手勢。衛(wèi)茂藍還沒來得及回應一個笑，電梯門就合上了。

　　這事就這么過去了。兩個月后，姚迪來了電話，說有一單生意要談，然后說了一下大致內容。衛(wèi)茂藍一聽，趕緊坐直了身子，然后，查資料，打電話，匯報，做準備……

　　很快兩人又坐在了談判桌上，這回的單子利潤很不錯，是雙贏的結局，不像上一回，衛(wèi)茂藍就賺了個吆喝。談完，衛(wèi)茂藍真誠地請姚迪一干人吃飯，姚迪爽快地答應了。席上他說：“姚總監(jiān)，我有一疑問……”姚迪很感興趣的樣子。衛(wèi)說：“這單生意你其實也可以跟別人做的……”姚迪說：“你是問為何單單挑了你們公司？”衛(wèi)點頭。姚迪說：“記得上一回你請我喝茶嗎？后來我臨時決定埋單的，因為我感覺你可能會沮喪，但是你一點沒有流露出來，我不能讓一個大男子漢談輸了生意又賠茶錢，是不是？”說完大笑起來。衛(wèi)也笑了，說：“我們老板經(jīng)常批評我，說我心里擱不住一點點事，我真的沒有流露出來嗎？”姚說：“你很紳士的，還記得你上次穿的衣服嗎？唐裝，是為了配合功夫茶而穿的吧，也是為了我而穿的吧？”衛(wèi)趕緊點頭，其實當時就是一個念頭而已，既然喝中國功夫茶，那就配中國唐裝吧，加上老婆巴心巴腸給定做的，又一直慫恿自己穿。

　　然而這件唐裝讓姚迪感動。姚迪的母親生前最喜歡旗袍，還有功夫茶，還有檀香，還有古琴。但母女因為溝通不暢，導致姚迪在青春期十分叛逆，早早地逃到國外，恨不能將中國的一切都拋得干干凈凈。后來，母親生病，輾轉病榻多年，去世前一年才允許家里人告訴她。血肉相連的母女相互對抗、賭氣，又彼此牽掛，這讓獨自生活多年、嘗夠種種艱辛的姚迪十分內疚。

　　在她看來，這病與自己有關。母親的離世是上天對她的警示和懲罰，也讓她打消了不回國的念頭，并一點點激活內心深處的某些東西?；貒?，撲面而來的是彌漫于整個社會的“去中國化現(xiàn)象”：英語狂熱，倒土不洋的仿西式建筑，大樓被稱作紐約紐約、索菲特，小區(qū)叫做香榭麗，幼兒園的孩子叫瑪格麗特、安妮、邁克、約翰……這讓姚迪十分驚訝和不適應，此時，衛(wèi)茂藍的清茶、唐裝、禮讓，讓她感動了，讓她想到一個詞：中國風度。中國風度讓她重新審視摯愛中國文化的在天堂的媽媽。原來自己與母親的聯(lián)系是那樣的不可分割，無論生死，哪怕天涯海角。雖然表面上不動聲色，但她分明感到有一股熱熱的淚流在心里淌。

　　姚迪說：“就為你這份心，我雖然寸步不讓，但決定以后的生意要跟你做?！毙l(wèi)問：“可當時那筆生意你為何守得那么死呢？”姚說：“那是我的第一單生意，當然要狠一些，也算是掙表現(xiàn)嘛。”衛(wèi)茂藍心里對老板真是佩服極了，因為當時他就是這么分析的，就不好意思地說：“上回我現(xiàn)丑了，以為你渾身洋氣，對中國茶道不懂，所以，我就班門弄斧了?！?/p>

　　送走姚迪，衛(wèi)茂藍心里有點納悶，功夫茶，唐裝，生意，利潤，東邊損失，西邊補足，這一系列，是歪打正著、瞎貓撞上死耗子，還是冥冥中的一種安排？他想去問老板，又一想，老板肯定不會回答，只會高深莫測地笑一笑。那就不問了。

　　窗外，四月的太陽，多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