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德旺：本分人的不本分事

　　除了財富還能分享什么？

　　曹德旺(專欄)是個本分人。在過去一年內以45.8億元慈善捐款獲評中國首善。各種盛事邀請應接不暇。4月底“第七屆中國民營企業(yè)投資與發(fā)展論壇”請他做演講。我去機場接他，他一個人拖著個舊拉桿箱，孤零零地走了出來。

　　第一次見面，我問他：“您除了與人分享你的財富外，還能分享什么？”

　　他對這個帶點唐突的問題卻很坦然。我們說起他給中國扶貧基金會捐款2億元而給出嚴苛的條件限制：管理成本不超過600萬，執(zhí)行時間為6個月，差錯率不得超過1%，否則要30倍來賠付。這就超出了他作為一個捐款者的本分，他開始把他做企業(yè)的機制，悄悄地輸入國字頭的基金會和政府機構的運作。看我指出他的“不本分”，他就笑笑說：中國的事只能這樣，在一件件實事中有個改變，中國就改變了。我捐款不就是求個向善的轉變嗎！看他笑得那樣開心，很有點小孩兒做了惡作劇，沒有被人發(fā)現(xiàn)的快感。真孩子氣！他在完全放松自在的時候，已經進入了孩童般的天真。他一路上談笑風生。

　　下午北京大學百年大講堂，曹德旺的演講不時被掌聲打斷。他說：我是企業(yè)家不是慈善家。我從來不提倡裸捐，我覺得這是不負責任的。股東有十幾萬，買我的股票是在捧我的場，我有責任為他們把企業(yè)做好。我的員工跟隨我?guī)资?，我也應該有責任把他這個隊伍帶起來，繼續(xù)往前走。我是貧苦出身的人，認為人的價值關鍵是要負責任，要講誠信。作為企業(yè)家，我非常敬重我的職業(yè)。

　　在互動論壇，主持人讓他最后說。他仔細地傾聽了國內一流學者的高論，輪到他說話時，一下子就點到了點子上：“我們企業(yè)家這個階層的心態(tài)，把你們是作為神來對待，但是你們講話要負責任。”他對經濟過熱發(fā)展有著深切地擔心：你們這些學者會為高速發(fā)展提供依據(jù)，我們企業(yè)人就屁顛屁顛地去干了這些事情。但9%已經過快了，這樣下去很危險！通貨膨脹就控制不住。你們這些專家，最好理性一點，理清楚以后再給總理報告。

　　他認為限購令是推銷令，幫助房地產商控制房子。真正控制房地產只有二十個字就夠了：“房地產投資視同工業(yè)企業(yè)個人所得稅征稅”。沒有把住房琢磨透，這個結論很難做得出來。

　　何為做企業(yè)的本分？

　　曹德旺這個小學都沒有畢業(yè)的學生，站在一流學者面前，氣場特別強大。對若干熱點問題，都有獨到的見解。我問他，你這不是離開你做企業(yè)的本分了嗎？

　　他說：什么是做企業(yè)的本分？做企業(yè)就是要對環(huán)境有個準確的把握，對事理有個通透的了解。不如此哪里能做好企業(yè)？在交流中，我發(fā)現(xiàn)他對儒釋道的經典都通透。他善于把一些深奧的道理，都能用淺顯易懂的常識給表達出來。他常用的詞匯不超過300個，卻能在北京大學的百年講堂獲得雷鳴般的掌聲。有底氣的真話無敵。

　　我近距離觀察曹德旺兩個走向。一是他習慣于“向上去”，用悲憫心看待世間萬物；二是他習慣于“向下行”，頭拱地一點點推進。曹德旺是個本分人，卻同時做出在論壇上氣壓一流學者的不本分事。或許，不洞明世事，企業(yè)家就無法恪守做好企業(yè)的本分。誠可謂：人與場域相融，心與發(fā)生相通；凝心專一生慧，和合律動取義。

　　(本文作者系清華大學長三角研究院中國企業(yè)家思想研究中心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