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色之殤

　　《海洋》為人類提供了一線希望，它預示著，也許所有的一切都還不晚

　　文 | 本刊記者 祝小霖

　　一望無際的藍色海洋上，海風輕拂，掀起層層波浪。“有一天，一個第一次看見大海的孩子問我，這就是大海嗎？大海是什么呢？”……這是法國紀錄片《海洋》開始時的場景。這部由法國著名紀錄片大師雅克·貝漢(Jacques Perrin)和雅克·克魯索(Jacques Cluzaud)共同執(zhí)導的作品，將鏡頭深入到人類難以企及的海底世界，向世人展現(xiàn)了一個被遺忘的海洋，一個擁有著讓人難以置信的富庶和充滿活力的海洋。

　　在《海洋》上映之始，該影片就創(chuàng)造了有史以來最好的紀錄片票房成績。這部號稱“史上最昂貴”的紀錄片，耗資5000萬歐元，耗時5年，它以大膽的手法和獨特的視角，讓觀眾享受了一次與眾不同的深海體驗。而最近，它也登陸中國，讓中國觀眾感受到了海洋的魅力。正如貝漢所說，這部影片希望通過對“美”的展示，喚起人類對環(huán)境和生物的關注。

　　沒有對海洋生物的解釋，沒有任何煽情的言語，導演用無聲的鏡頭記錄了一個真實的“魅惑的世界”，而“在這黑暗深處，有一個我們難以想象的王國存在，這就是海底”。影片中，兩位導演用最直白的語言呼吁：“臺風來的時候，人們會齊心協(xié)力共度難關，難道就不能為了保護大海而攜起手來嗎？”他們提醒著人們要保護這片占地球領土70%的水域，因為他們有一個共同的愿望，那就是，不希望“豐富的自然成為過去一個久遠的夢”。

　　用攝像機書寫自然史詩

　　隨著天、地、人三部曲《遷徙的鳥》、《微觀世界》和《喜馬拉雅》的享譽全球，一位紀錄片大師也宣告誕生。對于貝漢而言，即使25歲就獲得了威尼斯電影節(jié)最佳男主角獎，但紀錄片為他贏得的聲譽也是不可替代的。貝漢對紀錄片情有獨鐘，他認為紀錄片“最為真實”，而他的拍攝目的就是“獲取真實，獲取自然最美好的瞬間”。

　　2006年，貝漢在《自然》雜志上看到一篇關于海洋的研究報告，該報告顯示，按照目前的開發(fā)速度，大部分的海洋生物將在2048年消失。而正是這一令人警醒的數(shù)字，使他將保護環(huán)境、保護海洋的理念深深植入了《海洋》這部影片之中，“我們拍這部影片并不是為了指責世界的某一部分，我們關注的是海洋生物的情緒和情感，觀眾會在享受自然之美的過程中體會到環(huán)保的價值?！?/p>

　　而《海洋》的另一位導演克魯索，則早在拍攝紀錄片《遷徙的鳥》時就開始與貝漢合作，2002年，兩人還聯(lián)合導演了雙環(huán)幕電影《天地之旅》。自此以后，克魯索就參與到了《海洋》的寫作和拍攝過程中，在他看來，海洋是非常神秘的，“我們想提醒大家關注海洋中動物正在面臨的減少和滅絕?！?/p>

　　其實，有關海洋的紀錄片，觀眾并不陌生。早在1956年，被稱作“法國海之父”的生態(tài)學家雅克-伊夫·古斯多(Jacques-YvesCousteau)就拍攝了一部關于海底探險的紀錄片《寂靜的世界》。因為深入海底全景記錄了海底的生態(tài)奇觀，使得這部影片在當時顯得尤為珍貴，甚至還獲得了1964年的奧斯卡最佳外語片獎。之后，以海洋為主題的影片層出不窮：1995年由美國導演格雷戈·麥季理斐(GregMac Gillivray)執(zhí)導的《生命海洋》也是一部反映大海的紀錄片，它在呈現(xiàn)海底美麗與神奇畫面的同時，更加側重表現(xiàn)了人類與大海的息息相關，因為“大海是生命之源”；法國最著名的影人之一呂克·貝松的《碧海情》則是一部藍色影調的電影，其中的海洋代表著一種生活狀態(tài)，當然，影片也不乏對人類文明擴張海底世界的剖析；而“世界之王”詹姆斯·卡梅倫執(zhí)導的《深海異形》展現(xiàn)的則是海洋世界的神秘——海底是一個產(chǎn)生異形的世界。

　　但是，《海洋》可以說與之前同題材的影片完全不同，導演想要達到的目的，是帶領觀眾去領略那個精彩又真實的世界。提及影片所表現(xiàn)的主題，貝漢曾表示，“在這部影片里，我既想為海洋唱贊歌，又想讓人們意識到自己正在利用海洋。實際上，海洋正在深刻地影響著我們的生活，這也正是我在電影中想要表現(xiàn)的。這部影片并不是一部激進的電影，但我希望這是一部能引起觀眾共鳴和思考的影片?！?/p>

　　影片的拍攝時間長達五年，動用了12個攝影組、70艘船，并在全球54個地方進行蹲點，拍攝了超過100個物種，取得了總時長超過500個小時的素材。另外，為了展現(xiàn)前所未有的海底景象，劇組還采用了新一代的高清攝像機，攜帶35mm攝像機的迷你直升機、海底升降機等，創(chuàng)下了迄今為止制作費最高的紀錄片紀錄。對此，克魯索表示，“我們這么做并不是簡單地解釋這些生物的行為，也不是傳達一些大自然的信息，我們想要為觀眾制造更加強大的情感反饋。”

　　《海洋》的成功在于它的真實。影片中的主角就是那些海洋生物，而海洋則是整部影片的背景，導演有意以一種“身在其中”的視角，引領觀眾成為海洋生命體系的一部分。“《遷徙的鳥》讓我們第一次實現(xiàn)了人類長久以來的夢想，那就是在3000英尺的高空和鳥一起飛翔。而這次的《海洋》也是一樣，我們并不是以觀察者的目光去看海洋世界，而是像它們的同類一樣，在海洋中一同穿行。”貝漢說。

　　在該片的拍攝過程中，克魯索認為最寶貴的因素就是時間?！白尯Ｑ罄锏纳飳ξ覀兪ソ湫牟⒔蛹{我們，花費了很長的一段時間，我們耐心地等待著自己成為海底世界一份子的那天到來?！倍悵h則表示，自己所能做的，就是把一切都準備好，去捕捉美好的瞬間，“如果你真正喜歡一件事情，你會一直期待這件事情的出現(xiàn)。當它在你的等待中出現(xiàn)的時候，那種感覺是無法用言語表達的。當你最終捕捉到那精彩的瞬間時，你會感到無比的暢快?！?/p>

　　環(huán)保啟示錄

　　“滅絕了，滅絕了，也滅絕了，”這是《海洋》里的一段旁白，“告訴你的孩子們吧，世界上有過很多存在，卻不被他們所知道?！倍潭痰膸拙渑_詞，配合著畫面中所呈現(xiàn)的“海洋滅絕生物博物館”的場景，觀眾會不禁唏噓：海底的生物花了幾百萬年進化，卻在最近僅僅幾十年間就消失殆盡了。無怪乎導演在影片中呼吁，“正是因為人類的漠不關心，才造成了物種的滅絕，現(xiàn)在我們有義務保護這些生命?！?/p>

　　《海洋》中還有這樣一組鏡頭：鯊魚被割去魚鰭后扔回海里，鮮血立即染紅了藍色海域；海底出現(xiàn)了漁網(wǎng)、垃圾，甚至超市的購物車……雖然影片中的這些畫面都采用了特效技術，但血淋淋的事實卻真實存在。今年6月，國家海洋研究專家委員會發(fā)布的一個初步報告顯示，全球海洋情況的惡化速度遠超過之前預估，而早在2008年7月，美國國家海洋和大氣局就發(fā)布報告稱，美國海域近一半的珊瑚礁生態(tài)系統(tǒng)面臨嚴峻的狀況。

　　由于人類對海洋恣意地利用，海洋生物面臨著滅絕的危機，海洋生態(tài)系統(tǒng)遭到嚴重的破壞，也正是基于這樣的現(xiàn)實，貝漢和克魯索才決定用最真實的畫面向世人述說著保護海洋的重要性。貝漢認為，雖然海洋是屬于全人類的財富，但這并不代表人類可以隨意地破壞，“海洋是漁業(yè)資源的寶庫，但這個寶庫總會有取光的一天。直到來到海洋，才能真正體會到大自然的偉大，也許只有這種經(jīng)歷，才能真正地敬畏自然和善待自然，才能真正開展環(huán)?；顒??！?/p>

　　在看完《海洋》之后，海洋守護者基金會創(chuàng)始人保羅·沃森(Paul Watson)發(fā)出了這樣的感嘆：“我熱切希望的是，《海洋》能夠激勵和創(chuàng)造一種意識——我們要了解海洋的珍貴，要保護海洋?！眴酒鹑祟悢y起手來應對瀕臨生物滅絕所產(chǎn)生的危機，正是兩位導演拍攝意圖之一。在影片上映之初接受法國《世界報》采訪的時候，貝漢就說過：“我們只是表演者，我不會自命不凡，更不會說教?！逗Ｑ蟆肥俏覀儎穹姆绞街?，我們應立即做出反應保護海洋，否則，人類將走向無法忍受的孤獨境地?！?/p>

　　而克魯索認為，這部電影的魅力更多的是在感染力上，看過這部影片之后，人們會產(chǎn)生一種復雜的感情，“面對平時我們在飯桌上吃的東西，你可能沒有感情，但是當你看完這一個多小時的電影之后再去看魚，感覺可能就不一樣了。”他覺得，正是這種感染力引導著觀眾開始關注海洋問題。

　　《海洋》不僅向觀眾展現(xiàn)了海底世界的真實情景，同時也開啟了人類認識海底世界并萌發(fā)出海洋意識的一扇窗。貝漢對海洋的未來持樂觀態(tài)度，但他認為關鍵還在于人們是否立即采取行動，“海洋雖然是豐富的，但我們已經(jīng)使它流血，將它肢解。不過如果我們想的話，事情是可以重新開始的?！?/p>

　　事實上，許多與《海洋》類似的自然類紀錄片在拍攝之時，就已經(jīng)被賦予了不可缺少的社會價值，正如貝漢對《海洋》的評述，“我們希望這部影片能夠讓所有的人變得敏感起來，意識到保護我們的大海是一件多么重要而且迫在眉睫的事情。”國際自然電影電視節(jié)主席帕薩·薩拉斯也曾這樣論述過自然類紀錄片的價值：“自然類影片不只是動物、樹和昆蟲等生物的微觀鏡頭和放大鏡頭，還有被稱為自然精神的東西?！币虼?，紀錄片帶給觀眾的，除了貝漢所說的“視覺上的感受”之外，還有一種人文精神，能夠使觀眾體會到其中的價值和意義。

　　可以說，《海洋》為人類提供了一線希望，它預示著，也許所有一切都還不晚。正如影片結尾時所希冀的那樣，“對于我們而言，物種的多樣性必不可少，現(xiàn)在醒悟還來得及。在這幾百萬年間，大自然幾經(jīng)磨難，堅定地相信吧，大自然的力量?！焙秃Ｑ笠粯?，《海洋》終究也會歸于平靜，而留給觀眾的，卻將是對這個未知世界最美的回憶，以及對自己行為的一種徹悟。